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新唐书·列传·卷十七

欧阳修、宋祁等

原文

杜阚王李苑罗王

杜伏威,齐州章丘人。少豪荡,不治生赀,与里人辅公祏约刎颈交。公礻石数盗姑家牧羊以馈伏威,县迹捕急,乃相与亡命为盗,时年十六。伏威狡谲多算,每剽劫,众用其策皆效。尝营护诸盗,出为导,入为殿,故其党爱服,共推为主。

隋大业九年,入长白山,依贼左君行,不得意,舍去,转剽淮南,称将军。下邳贼苗海潮拥众钞暴,伏威遣公祏胁谕曰:“天下共苦隋,豪桀相与兴义,然力弱势分不相统,若合以为强,则无事隋矣。公能为主,吾且从,不然,一战以决。”海潮惧,即以众下之。江都留守遣校尉宋颢将兵捕击,伏威与战,伪北,诱颢堕葭榛泽中,顺风纵火迫之,步骑烧死几尽。海陵贼赵破阵闻伏威兵少,轻之,召使并力。伏威引亲将十人操牛酒谒,勒公祏严兵待变。破阵引伏威入幕,置酒,悉召酋首高会。伏威突斩破阵,众眙骇不及救,复杀数十人,下皆畏服,公祏兵亦至,遂并其众,至数万。攻安宜,屠之。隋遣虎牙郎将来整战于黄花轮,伏威大败,身重创,与公祏财有众数百,亡去,行收卒得八千,与虎牙郎将公孙上哲战盐城,覆其军。

炀帝遣右御卫将军陈棱以精兵讨之,棱不敢战,伏威遗以妇人服,书称陈姥,怒其军。棱果悉兵至,伏威迎出挑战,棱军射中其额,伏威怒曰:“不杀汝,矢不拔!”遂驰入棱阵,大呼冲击,众披靡,获所射将,使拔箭已,斩之,携其首入棱军示之,又杀数十人,遂大溃,棱走而免。

进破高邮,引兵度淮,攻历阳,据之,称总管。分兵徇属县,皆下,江淮群盗争附。伏威选敢死士五千,号“上募”,宠厚之,与均甘苦,每攻取,必先登,战罢,阅创在背者杀之。所虏获必分与麾下,士有战死,以其妻殉,故人自奋战,无完敌。宇文化及以为历阳太守,不受。徙丹阳,自称大行台。始进用士人,缮利兵械,薄赋敛,除殉葬法,民奸若盗及吏受赇,虽轻,皆杀无赦。上表越王侗,侗以为东南道大总管,封楚王。

是时,秦王方讨王世充,遣使招怀,伏威乃献款。高祖授以东南道行台尚书令、江淮安抚大使、上柱国、吴王,赐姓,豫属籍,以其子德俊为山阳公,赐帛五千段,马三百匹。伏威遣其将陈正通、徐绍宗以兵会,取世充之梁郡。又遣将王雄诞讨李子通于杭州,禽以献。破汪华于歙州。尽有江东、淮南地,南属岭,东至于海。秦王已平刘黑闼,师次曹、兗,伏威惧,乃入朝。诏拜太子太保兼行台尚书令,留京师,位在齐王元吉上,以宠之。

伏威好神仙长年术,饵云母被毒,武德七年二月,暴卒。初,公祏反,矫伏威令以绐众,赵郡王孝恭既平公祏,得反书以闻。高祖追其官,削属籍,没入家产。贞观元年,太宗知其冤,诏复官爵,以公礼葬,仍还其子封。

伏威有养子三十人,皆壮士,属以兵,与同衣食,唯阚棱、王雄诞知名。

阚棱,伏威邑人也。貌魁雄,善用两刃刀,其长丈,名曰“陌刀”,一挥杀数人,前无坚对。伏威据江淮,以战功显,署左将军。部兵皆群盗,横相侵牟,棱案罪杀之,虽亲故无脱者,至道不举遗。从伏威入朝,拜左领军将军、越州都督。公祏反,棱与南讨,青山之战,与陈正通遇,阵方接,棱脱兜鍪谓众曰:“不识我邪?何敢战!”其徒多棱旧部,气遂索,至有拜者。公祏破,棱功多,然颇自伐。公祏被禽,乃诬与己谋;又伏威、王雄诞及棱赀产在丹阳者当原,而赵郡王孝恭悉籍入之,棱自诉,忤孝恭。遂以谋反诛。

王雄诞,曹州济阴人。少强果,膂力绝人。伏威之起,用其计,战多克,署骠骑将军。

初,伏威度淮与李子通合,后子通惮其才,袭之,伏威被创堕马,雄诞负逃葭泽中,裒啸散亡,又为隋将来整所窘,众复溃。别将西门君仪妻王勇决而力,负伏威走,雄诞总麾下壮士十余人从之。追兵至,雄诞还拒,数被创,气弥厉,伏威遂脱。阚棱年长于雄诞,故军中号棱“大将军”,雄诞“小将军”。

后伏威令辅公祏击子通,以雄诞、棱为副,战溧水,子通败,公祏乘胜追之,反为所挤,士皆走壁。雄诞曰:“子通狃于胜,无营垒,今急击之,必克。”公祏不从。雄诞独提私卒数百,衔枚夜往,乘风火之,子通大败走,度太湖。武德四年,与子通战苏州,却之。子通以精兵保独松岭,雄诞遣将陈当率千兵出不意,乘高蔽崦,张疑帜,夜缚炬于树,遍山泽。子通惧,烧营遁,保余杭,雄诞追禽之。

歙守汪华在郡称王且十年,雄诞还师攻之,华以劲甲出新安洞拒战,雄诞伏兵山谷,以弱卒数千斗,辄走壁,华来攻,壁中奋殊死,不可下。会暮还,雄诞伏兵已据洞口,不得归,遽面缚降。苏贼闻人遂安据昆山,无所属,伏威使讨之,雄诞以邑险而完,攻之引日,遂单骑造垒门,陈国威灵,因开晓祸福,遂安即降。以前后功授歙州总管,封宜春郡公。

伏威入朝,以兵属雄诞。辅公祏将反,患其异己,纵反间,阳言得伏威教,责雄诞贰。雄诞素质直,信之,乃归卧疾。公祏夺其兵,遣西门君仪谕计,雄诞始悔寤,曰:“天下方靖,王在京师,当谨守籓,奈何为族夷事?雄诞虽死,谊不从!”公祏遂缢之。

雄诞爱人,善抚士,能致下死力,每破城邑,整众山立,无丝毫犯。死之日,江南士庶为流涕。高祖嘉其节,以子世果袭宜春郡封。太宗立,优诏赠左骁卫大将军、越州都督,谥曰忠。世果,垂拱初至广州都督、安西大都护。

张士贵,虢州卢氏人,本名忽峍。弯弓百五十斤,左右射无空发。隋大业末,起为盗,攻剽城邑,当时患之,号“忽峍贼”。高祖移檄招之,士贵即降,拜右光禄大夫。从征伐有功,赐爵新野县公。又从平洛,授虢州刺史。帝曰:“顾令卿衣锦昼游耳。”进封虢国公、右屯卫大将军。贞观七年,为龚州道行军总管,破反獠还,太宗闻其冒矢石先登,劳之曰:“尝闻以忠报国者不顾身,于公见之。”累迁左领军大将军。显庆初,卒,赠荆州都督,陪葬昭陵。

李子和,同州蒲城人,本郭氏。为隋左翊卫,以罪徙榆林。大业末,郡饥,子和与死士十八人执丞王才,数以不恤下,斩之,开仓赈穷乏。自号永乐王,建元丑平,号其父为太公,以弟子政为尚书令,子端、子升为左右仆射,有骑兵二千。南连梁师都,北事突厥,纳弟为质。始毕可汗册子和为平杨天子,不敢当,乃更署为屋利设。武德元年献款,授灵州总管、金河郡公,徙郕国公。袭师都宁朔城,克之。又伺突厥虚实,阴以章闻,为虏逻骑所获,处罗可汗怒,囚子升,于是子和危畏,举部南徙,诏内延州故城。五年,从平刘黑闼有功,赐姓,拜右武卫将军。十一年,为婺州刺史,徙夷国公。显庆初,转黔州都督,乞骸骨,许之,进金紫光禄大夫,卒。

苑君璋,马邑豪也,以趫雄自奋。刘武周以兵入寇,君璋曰:“唐以一州兵掇取三辅,所向风靡,此殆天命,非人谋,不可争也。太原而南多岩阻,今束甲深入,无踵军,有失不可偿,不如连突厥与唐合从,南面称孤,上策也。”武周不听,使君璋守朔州,引众内侵,未几败,泣曰:“废君言,乃至此!”即与共趋突厥。

武周死,突厥以君璋为大行台,统武周部曲,使郁射设监兵,与旧将高满政夜袭代州,不克。高祖遣使招之,赐铁券,约不死。君璋拒命,进寇代州,刺史王孝德拒却之。满政劝君璋曰:“夷狄无礼,岂可北面臣之?请尽杀其众以归唐。”君璋不从。而马邑困于兵,人厌乱,满政因众不忍,夜胁君璋,君璋奔突厥。满政以城归,诏拜朔州总管,封荣国公。君璋引突厥攻陷马邑,杀满政,夷其党,乃去,退保恒安。其部皆中国人,多叛去,君璋穷,乃降,自请鄣虏赎罪。

高祖遣雁门人元普赐金券,会颉利亦召之,意犹豫。子孝政谏曰:“大人许唐降,又贰颉利,自取亡也。今粮尽众携,不即决,恐衿肘变生,孝政不忍见祸之酷也!”即单骑南奔,君璋喻返之,召众与议。恒安人郭子威曰:“恒安故王者都,山川足以自固,突厥方强,我援之,可观天下变,何遽降?”君璋然之,执元普送突厥,颉利德之,遣以锦裘羊马。其下怨,投书于门曰:“不早附唐,父子诛。”孝政惧,欲自归,为君璋所拘。与突厥寇马邑,犯太原,边人苦之。见颉利政乱,知将亡,遂率所部降,颉利追,击走其兵。

入朝,拜安州都督,封芮国公,食五百户,赐帛四千匹。君璋不晓书,然天资习事,历职有惠称。贞观中,卒。

罗艺,字子廷,襄州襄阳人,家京兆之云阳。父荣,隋监门将军。艺刚愎不仁,勇攻战,善用槊。大业中,以战力补虎贲郎将。辽东之役,李景以武卫大将军督饟北平,诏艺以兵属,分部严一。然任气,尝慢侮景,频为景辱。

天下盗起,涿郡号富饶,伐辽兵仗多在,而仓{广寺}盈羡,又临朔宫多珍宝,屯师且数万,苦盗贼侵掠,留守将赵什住、贺兰谊、晋文衍等不能支。艺捍寇,数破却之,勇常冠军,为诸将忌畏。艺阴自计,因出师,诡说众曰:“吾军讨贼数有功,而食乏。官粟若山,而留守不赈恤,岂安人强众意邪?”士皆怨。既还,郡丞出郊谒,艺执之,陈兵入,什住等惧,争听命。艺即发库赀赐战士,仓粟给穷人,境内大悦。杀异己者渤海太守唐祎等,威动北边,柳城、怀远并归附。黜柳城太守杨林甫,改郡曰营州,以襄平太守邓皓为总管,艺自称幽州总管。

宇文化及至山东,遣使招艺,艺曰:“我隋旧臣,今大行颠覆,义不辱于贼。”斩使者,为炀帝发丧三日。时窦建德、高开道亦遣使于艺,艺谓官属曰:“建德等皆剧贼,不足共功名,唐公起兵据关中,民望所系,王业必成,吾决归之。敢异议者戮!”会张道源抚辑山东,亦谕艺降,武德二年,乃奉表以地归。诏封燕王,赐姓,豫属籍。数与建德战,多所禽馘。秦王击刘黑闼,高祖诏艺弟监门将军寿以兵从,艺自率众数万破刘什善、张君立于徐河。黑闼引突厥入寇,艺复以兵与皇太子建成会洺州,遂请入朝。帝厚礼之,拜左翊卫大将军。

艺负其功,且贵重不少屈,秦王左右尝至其营,艺{疒只}辱之。高祖怒,以属吏,久乃释。时突厥放横,藉艺威名欲惮虏,诏以本官领天节军将,镇泾州。

太宗即位,进开府仪同三司。艺内惧,乃图反,诡言阅武。兵既集,称被密诏入朝,军至豳,治中赵慈皓出谒,遂据州。帝命长孙无忌、尉迟敬德击之,未至,慈皓与统军杨岌谋诛艺,艺觉,执慈皓。岌居外,即攻之,艺败,弃妻子,从数百骑奔突厥。抵宁州,骑稍亡,左右斩之,传首,枭于都市。寿时为利州都督,亦及诛。

先是,济阴女子李,自言通鬼道,能愈疾,四方惑之,诏取致京师。尝往来艺家,谓艺妻孟曰:“妃相贵,当母天下。”孟令视艺,又曰:“妃之贵由于王,贵色且发。”艺妻信之,亦赞以反,既败,与李皆斩。

王君廓,并州石艾人。少孤贫,为驵侩,无行,善盗。尝负竹笱如鱼具,内置逆刺,见鬻缯者,以笱囊其头,不可脱,乃夺缯去,而主不辨也,乡里患之。

大业末,欲聚兵为盗,请与叔俱,不从,乃诬邻人通叔母者,与叔共杀之,遂皆亡命。众稍集,掠夏、长平。河东丞丁荣拒之,且遣使慰召。君廓见使,谬为欲归首者。荣轻之,因陈兵登山,君廓悉伏甲山谷中。荣军还,掩击,破之。又与贼韦宝、邓豹等掠虞乡,宋老生与战,君廓不利,保方山,老生列营迫之。君郭粮尽,诈请降,与老生隔涧语,祈请哀到。老生为感动,稍缓之,君廓一昔遁去。

高祖兵起,召之,不从。归李密,密不甚礼,乃归国。授上柱国、假河内太守、常山郡公,迁辽州刺史,徙封上谷,从战东都有功,为右武卫将军。诏劳之曰:“尔以十三人破贼万,自古以少制众,无有也!”赐杂彩百段。别下轩辕、罗川二县,破世充将魏隐,击粮道缑氏,沈米艘三十柁。

进爵彭国公,镇幽州。击突厥,俘斩二千,获马五千匹。入朝,帝赐所乘马,令自廷中乘以出,谓侍臣曰:“昔蔺相如叱秦王,目眦皆烈。君廓往击建德,李勣遏之,至发愤大呼,鼻耳皆流血,其勇何特古人哉!朕当不以例赏。”乃赐锦袍金带,还幽州。

会大都督庐江王瑗反,欲夺君廓兵以委王诜。君廓本绐瑗使乱为己功,乃从数骑候诜,留骑于外,曰:“闻呼声则入。”乃独款诜,诈曰:“有急变,当白!”诜方沐,握发出,即斩之,因执瑗。以功授幽州都督,瑗家口悉赐之,进左光禄大夫,赐帛千段。

居职不守法度,长史李玄道数以法绳督,猜惑不自安。会被召,至渭南,杀驿史,亡奔突厥,野人斩之。太宗顾前功,为收葬,待其家如初。御史大夫温彦博奏:“君廓叛臣,不宜食封邑,有司失所宜言。”乃贬为庶人。


译文

杜伏威,齐州章丘县人。少时豪爽放荡,不治产业,和同乡辅公祏约为生死之交。辅公祏多次偷窃姑家牧羊,以馈赠杜伏威,因州县捕捉急切,以故一起逃亡江湖为盗,时年仅十六岁。杜伏威狡猾而多谋略,每次抢劫,群盗采用其策总是见效。常常营护众盗,出为向导,入为殿后,因而得到其党羽的爱戴信服,共同推举他为首领。

隋大业九年(614),进入长白山,投靠贼帅左君行,不得其志,因而舍弃而走,转而劫掠淮南地区,自称为将军。下邳贼寇苗海潮聚众打家劫舍,杜伏威派辅公祏威胁说:“天下之人共苦隋朝政令,英雄豪杰各举大义,然而力弱势分不相统属,不如合兵以加强力量,那就不怕隋军威胁了。如你能为头领,我们必定服从,不然的话,就以一战来决雄雌。”苗海潮感到害怕,随即率其众归服于杜伏威。江都留守派遣校尉宋颢率兵讨捕,杜伏威与他交战,假装败退,引诱宋颢陷入芦苇泽中,从上风放火逼迫,其步兵骑兵烧死殆尽。海陵贼帅赵破阵听说杜伏威兵少,轻视他,派人招他合并。杜伏威率亲将十人携带牛酒拜见,命辅公祏严整兵马以待事变。赵破阵引杜伏威进入帐幕,布置酒席,尽招其头目会面。杜伏威突然斩杀赵破阵,众人惊骇而救助不及,接着又杀了数十人,其部下全都畏服,辅公祏兵马也赶到,于是吞并其众,达到数万之多。进攻安宜,大开杀戒。

隋派虎牙郎将来整战于黄花轮,杜伏威大败,身受重伤,与辅公祏仅剩部下数百人,逃离而走,后收编散兵满八千人,与隋军虎牙郎将公孙上哲战于盐城,歼灭其军。

隋炀帝派遣右御卫将军陈眣统率精兵前往讨伐,陈眣不敢交战,杜伏威送以妇人之服,并在信中称陈姥,以激怒其军。陈眣果然全军到来,杜伏威自出挑战,陈眣部将射中其额头,杜伏威发怒说“:不杀你,我就不拔出箭来!”于是冲进陈眣阵中,大呼冲击,所向披靡,擒获射箭之人,让他拔出箭来,然后斩杀,携带其首级冲入陈眣军中夸示,又杀掉数十人,隋军于是大败而逃,陈眣逃脱而免难。

接着攻破高邮县,率兵渡过淮河,进攻历阳,占据之后自称总管。分兵巡略属县,所至皆下,江淮地区群盗纷纷归附。杜伏威选拔敢死勇士五千人,号为“上募”,待遇优厚,和他们同甘共苦,每逢攻战,必定先登。既战之后,检视伤在背后者杀死。有所缴获,必定分赏部下,战士阵亡,将其妻妾殉葬,所以人自奋战,所向无敌。宇文化及任命他为历阳太守,他不接受。后来移治丹阳郡,自称大行台。开始进用士人,修造兵械,减轻赋税,废除殉葬之法,民犯奸盗之罪及官员贪赃枉法者,不分情节轻重,一律处决。上表于越王杨侗,杨侗任命他为东南道大总管,封为楚王。

那时,秦王正在讨伐王世充,派遣使者招谕杜伏威,伏威献款归降,高祖任命他为东南道行台尚书令、江淮安抚大使、上柱国,封为吴王,赐姓李氏,录入宗正属籍,封其子杜德俊为山阳公,赐予帛五千段,马三百匹。杜伏威派遣其将陈正通、徐绍宗率兵相会,攻取王世充所占据的梁郡。还派遣部将王雄诞讨伐李子通于杭州,擒获以献。攻破汪华于歙州。

尽据江东、淮南地区,南接五岭,东至于海。秦王平定刘黑闼后,驻军于曹州、兖州一带地方,杜伏威因害怕而入朝。下诏授职太子太保兼行台尚书令,留居京师,位在齐王元吉之上,以示宠异。

杜伏威喜好神仙长年之术,服食云母中毒,武德七年(624)二月,突然去世。

起初,辅公祏造反,假托杜伏威号令以欺骗属下,赵郡王孝恭平定辅公祏之后,得其反书奏闻朝廷。高祖追夺其官爵,削去宗正属籍、籍没其家产。贞观元年(627),太宗知其冤枉,下诏恢复官爵,以国公礼节重新安葬,照旧例归还其子封爵。

王雄诞是曹州济阴县人。少时强健果敢,膂力过人。杜伏威起兵后,采用其计,出战多胜,署其官职为骠骑将军。

起初,伏威渡过淮河与李子通合兵,后来子通畏忌其才,派出骑兵袭击,伏威身受重伤坠落马下,雄诞背着他逃匿于芦苇泽中,收集散亡士卒,又被隋将来整所败,其众再次溃散。伏威部将西门君仪之妻王氏勇武多力,背着伏威逃走,雄诞率领其部下壮士十余人随从护卫。追兵赶到,雄诞返身拒战,身上多处受伤,然而勇气百倍,竟使伏威逃免此难。因阚棱年长于雄诞,以故军中称阚棱为大将军,称雄诞为小将军。

后来伏威命令辅公祏攻击李子通,派雄诞与阚棱为副手,交战于溧水,子通大败。公祏乘胜追击,却反为子通所败,军士全都坚守壁垒而不敢出战。雄诞说“:子通因胜而骄,其军又无营垒,如急击其众,必能战胜。”公祏不接受他的提议。雄诞便自率私属数百人衔枚夜往,顺风放火,子通大败而逃,渡过太湖而去。武德四年(621),雄诞与子通战于苏州,将其击退。子通率精兵防守独松岭,雄诞派其部将陈当率兵千人出其不意,乘高据险,多张旗帜,夜里缚扎炬火于树上,遍布山泽之间。子通恐惧,烧营而逃,退保余杭,雄诞将他追擒。

歙州贼寇汪华占据该郡称王将近十年,雄诞还军攻讨。汪华率劲甲出新安洞口拒战,雄诞伏兵于山谷之间,而率弱卒数千人与之交锋,交战不久就退守本营。汪华前来攻打,壁中士卒拼死奋战,久攻不下。天晚还军时,雄诞伏兵已占据洞口,不能返归,窘急无奈,只好自缚请降。苏州贼寇闻人遂安占据昆山县,而无所归属,伏威派遣雄诞往讨。雄诞认为昆山地险而防守完备,攻打必费时日,便单骑前往城下,陈说国家威灵,开导晓谕祸福,遂安随即出降。雄诞因前后战功授职歙州总管,封为宜春郡公。

伏威入朝时,将兵权交付雄诞。辅公祏将要反叛朝廷,顾虑雄诞异己,便纵其反间,扬言得到伏威的指示,责备雄诞怀有二心。雄诞素来率直,信其谎言,便称病卧床休养。公祏趁机夺其兵权,派遣西门君仪谕以反叛朝廷之计,雄诞这才后悔,明白是怎么一回事,便说道“:方今天下太平,大王留在京师,应当谨守藩服,为何要干这种灭族之事呢?雄诞虽死,不敢从命!”公祏便缢杀了他。

雄诞为人仁爱,善抚士卒,能得部下死力,每逢攻破城堡,都能约束部下,秋毫无犯。因此被害之日,江南士民无不为之流涕。高祖嘉奖其忠节,命其子世果承袭宜春郡公的封爵。太宗即位后,下诏赠予左骁卫大将军、越州都督,谥为忠。

世果在垂拱初年,任官至广州都督、安西大都护。

苑君璋是马邑郡豪杰,以矫捷勇武自励,刘武周率兵入寇,君璋说“:唐主率一州之兵,收取三辅之地,所向披靡,此是天命,不是人谋所致,不可与他争锋。

太原以南地多险阻,如今裹甲而入,恐无接应,万一有失后果难堪,不如连结突厥而与唐和好,南面称王,方为上策。”武周不听,派君璋留守朔州,率众内侵,不久战败,哭着说:“不听您的话,以致落到这个地步!”随即共同逃往突厥。

武周死后,突厥命君璋为大行台。

统率武周的部下,派郁射设监其兵,与旧将高满政一道夜袭代州,未能攻下。高祖派遣使者招抚他,赐予铁券,保证不杀。君璋不接受朝命,进犯代州,刺史王孝德将其击退。满政劝君璋说“:夷狄无礼,怎能北面称臣?请尽杀其众以归附唐朝。”君璋不同意。而马邑困于兵祸,人心厌乱,满政因众人不满,夜逼君璋,君璋逃奔突厥。满政以城归朝,下诏拜为朔州总管,封为荣国公。君璋带领突厥兵成攻陷马邑,杀害满政,尽灭其党羽而去,退保于恒安。君璋部下尽是中原人士,往往叛离,君璋势穷请降,自请抵御北虏以赎罪。

高祖派遣雁门人元普赐予铁券,恰遇颉利也遣使来招,心怀犹豫。其子孝政谏劝说:“大人既答应降于唐朝,又要贰于颉利,这是自取灭亡。如今粮食殆尽人心又离,不及时决断,恐怕发生意外变故,孝政不忍见此惨祸!”随即单骑南奔,君璋叫他返回,然后召集众人商议。

恒安人郭子威说:“恒安从前是王者之都,山川形势足以自固,突厥正强,可为我援,据此可观天下之变,何必急着投降?”君璋赞同其议,执送元普于突厥,颉利感其诚义,送以锦裘羊马。其部下埋怨,投包信于门说:“不早日降唐,父子诛灭。”孝政害怕,想自归朝廷,被君璋拘禁。其后与突厥入寇马邑,进犯太原,使边民吃尽苦头。后来见颉利政局混乱,知其将亡,便率所部归降,颉利追击,君璋击退其兵。

入朝后,任职安州都督,封为芮国公,享受实封五百户,赐予丝帛四千匹。

君璋不晓文字,但天资习于政事,任职期间有惠称。贞观年间去世。

罗艺字子廷,襄州襄阳县人,家居京兆府云阳县。父亲罗荣,任隋监门将军。

罗艺刚愎而不仁,勇于攻战,善于用槊。

大业年间,因战功补任虎贲郎将。伐辽战役时,李景以武卫大将军身份督运粮草于北平,下诏罗艺之兵归李景节制。

罗艺部署严整划一,但任凭气性,曾凌侮李景,被李景所折辱。

天下盗贼蜂起,涿郡号为富饶,伐辽兵器多在,仓库物质充盈,而且临朔宫中多藏珍宝,驻军也有几万人,但苦于盗贼劫掠,留守将领赵什住、贺兰谊、晋文衍等人不能抵御。罗艺与贼寇交战,多次获胜,勇力为诸军之冠,为诸将所忌畏。

罗艺暗自谋画,因出兵作战之机,煽动众人说“:我军讨伐贼寇屡建功勋,而食用缺乏。官府粮食堆积如山,而留守官员不肯赈恤我们,这难道是安人强众的意思吗?”军士都不满意。不久军队返回,郡丞出城迎接,罗艺逮住他们,陈兵而入,赵什住等人害怕,争着听命于他。罗艺随即拿出库物分赐战士,开仓分粮给穷人,境内军民大喜。杀渤海太守唐..等异己分子,声威震动北方边地,柳城、怀远等处全都归附。废黜柳城太守杨林甫,将该郡改名为营州,任命襄平太守邓嵩为总管,罗艺自称为幽州总管。

宇文化及到达山东地面,派遣使者招降罗艺,罗艺说:“我是隋朝的旧臣,现在皇上遇害,义不辱没于贼。”斩其使者,为隋炀帝发丧致哀三天。当时窦建德、高开道也派遣使者招罗艺,罗艺对其部属说“:窦建德等人都是剧贼大盗,不足与共功名。唐公起兵占据关中,人心所向,必成帝业,我决定归附于他。敢有不同意见者斩!”时逢张道源招抚山东,也派使者劝他归降。武德二年(619),便奉表以其地归降。下诏封为燕王,赐姓李氏,录入宗正属籍。后来多次与窦建德交战,擒获颇多。秦王进击刘黑闼,高祖下诏罗艺之弟临门将军罗寿率兵相从,罗艺亲自率众数万击破刘什善、张君立于徐河。刘黑闼带领突厥入关进犯,罗艺又率兵与皇太子建成会师于氵名州,于是请求入朝。高祖以厚礼款待,并授职左翊卫大将军。

罗艺自夸其功,自视甚高而无所屈从,秦王左右曾至其营,罗艺无故折辱他们。高祖发怒,将他交吏下狱,过了好久才放他出来。当时突厥放肆横行,朝廷想借罗艺威名镇住北夷,便下诏他以本官兼领天节军将,镇守泾州。

太宗即位后,晋爵开府仪同三司。

罗艺内心害怕报复,便谋图反叛,假言检阅军队。兵马既集,假称接受密诏入朝,行军到豳州时,治中赵慈皓出城拜见,于是趁势占据州城。太宗命令长孙无忌与尉迟敬德率兵进击,大军还没抵达,赵慈皓便与统军杨岌谋议诛除罗艺,被罗艺发觉,抓住赵慈皓。杨岌当时还在城外,随即攻城,罗艺战败,抛弃妻子儿女,带领数百名骑兵逃奔突厥。到宁州时,从骑逐渐逃散,其左右斩杀罗艺,传首京师,挂于市中示众。罗寿当时任利州都督,也被诛杀。

从前,济阴有位李氏妇女,自称能通鬼道,能治疗疾病,四方之人受其迷惑,下诏接她进京。曾来往罗艺家里,对罗艺的妻子孟氏说:“您有贵相,必定成为天下之母。”孟氏叫她为罗艺看相,又说:“您的富贵是因燕王而来,燕王的贵色将要发挥。”罗艺之妻相信她的话,也赞同谋反,失败之后,和李氏一道被斩。

王君廓是并州石艾县人。少时孤贫,曾为市场经纪人,品行不好,惯于盗窃。曾背负形同渔具的竹篓,内设倒刺,路遇卖丝绸者,用篓扣住脑袋,使其无法摆脱,随即夺走丝绸,而原主不知被谁劫夺,成为乡里一大祸害。

大业末年,想集聚兵马为盗,请与叔父同行,未能说服,便诬陷邻居与叔母私通,与叔父一同杀人,随后逃走。其众渐多,劫掠夏县、长平。河东郡臣丁荣率兵抵御,并派使者招抚。君廓见到使者,装出愿意归降的姿态。丁荣轻视他,便陈兵登山,君廓尽伏甲兵于山谷之中。丁荣率军返还,君廓掩袭,大败其众。还与贼寇韦宝、邓豹等股劫掠虞乡,宋老生出战,君廓不胜,退保于方山,老生列营进逼。君廓粮尽力屈,假称愿降,与老生隔溪说话,祈求哀告,老生被他感动,放松了警惕,君廓趁机在夜里逃脱。

高祖起兵,招谕君廓,君廓不愿归附。后投靠李密,李密不很重视他,便又归降朝廷。授职上柱国、代理河内太守,封为常山郡公,迁任辽州刺史,徙封上谷郡公。随同作战于东都,立下功勋,任职右武卫将军。下诏慰劳他说“:你率十三人击破贼军万人,自古以少胜众,不曾有过!”赐予各种绸缎一百匹。另外还攻下頧辕、罗川二县,击破世充部将魏隐,袭击粮道于缑氏,凿沉米船三十艘。

晋爵为彭国公,镇守幽州。后袭击突厥,俘斩二千人,缴获战马五千匹。入朝进见时,高祖将所乘御马赐予他,命他从廷中骑乘而出,并对侍臣说:“从前蔺相如喝叱秦王,眼眶尽裂。君廓前往袭击建德,李责力加以阻止,君廓发愤大呼,鼻耳全都出血,其勇不减于古人!我应不照常例予以奖赏。”便赐予锦袍金带,派他还镇幽州。

时逢大都督庐江王李瑗谋反,想夺君廓兵权以委任王诜。君廓本来就骗哄李瑗作乱好让自己立功,便带领数骑去见王诜,而留从骑于门外,吩咐说“:听见呼声就冲进来。”便只身拜见王诜,骗他说“:有急变,当告白!”王诜正在洗头,握发而出,君廓随即斩杀,接着擒获李瑗。

因功授职幽州都督,将李瑗家人全都赐给他,并加衔为左光禄大夫,赐予丝帛一千匹。

君廓居官不守法度,长史李道玄多次用朝廷法度加以约束,因而心怀疑惧内不自安。后征召入朝,行至渭南时,杀害驿站官吏,逃往突厥,被乡村居民所杀。太宗因念前功,为他收葬,对待他的家属一如往常。御史大夫温彦博上奏说“:君廓是叛臣,不应享受封邑,有关官员所言不当。”这才贬为庶人。